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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样子
(远远)

  尽管,人们往往都是带着最美好的愿望去祈求生命的永恒与爱情的永恒,而,现实却总是残酷无情的以一种最委惋、最凄然的方式结束掉许多浪漫而又美丽的情节,甚至那些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故事。

  ---题记

  一个人,默默地走在通向公墓的小路上,我停止了思想。只是默默的朝你的方向走去。四周围一片素刹,皑皑的雪自天上飘落到人间,试图唤醒这一片几乎使人窒息的静谧。离你近了,更近了,我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你的息正静静地环拥着我,气息中,你一贯的安静与沉默,是我所熟悉的。可为什麽此刻的你是如此的寒冷。使我的身子冰凉,思想冰凉,甚至连心也是冰凉的。我将自己那似乎已是没有温度的手轻放在墓碑上,它也是冰凉的。看着遗照上你一贯漠然的面容,你是否想告诉我些什麽?泪水正在不听使唤地从眼眶奔泻而出。我用手背去抹,却越抹越多,越掉越急......我又气又恼,蹲在地上,痛哭失声起来。

  这是你死后,我的第二次哭泣。

  你是一个笑容很灿烂的大男生。即使,很少能够看得到你的笑。很喜欢找一个角落静静地待着,看着你摄影时专注的样子,而你的手也仿佛是专为着这艺术而生的,那些并不活泼或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透过你的手,就会让人嗅到一种跳跃与永恒的味道。最喜欢和你守在小小的暗房里冲洗照片,分享成功的喜悦。你不爱言语,却总是无微不至;不善表达,却总是让人感觉贴心。

  还记得那一次,我有机会参加你们的集体活动:爬山、看日出。我是不喜欢早起的,这你知道,再加上走路慢,就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你的那些大个子同学都笑你带了只蜗牛。虽然,我也知道他们毫无恶意,但仍是不想使你们错过日出的美景。于是,要你们先走,要你不要担心。可是,你根本没理我,只是伸出你的大手紧紧地拉住我,头也不回地往上冲。后来,我们看到了日出。而且,你也用手中的相机把我在阳光下懒懒地却又透着惊喜的样子永远的留了下来。我看得出你很疲惫。第二天,你被送进了医院。

  一直是喜欢你的,虽然我没说。而爱一旦不说出口,就变成了暗恋,一种无法浮上台面的哀愁式爱恋。没去看你。不久,你出院了。医生说,是恶性肿瘤侵入了你的肺,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大概过了半个月吧,你不听劝,狠狠地打了一场篮球。结果休克,二度入院。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这麽的不争气。你再没走出来。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哭出来的,但我好像没有。只是感觉着,好像整个人被挖空了一样,一切都不会动了,只有握在手里的电话听筒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

  我沿着白色的墙壁走。拐过一个弯又一个弯,景致依然不变: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制服、白色的病床、再加上白衣天使。也许,天堂真的是印象中一片白色的安详世界,医院这个地方才会被染成白色,成为一个过渡站---让天堂来的婴儿和从人间去的魂灵在此相会。不知道,是不是人死后记忆就会被洗掉,再重新开始。如果是真的,那麽是否表示,你也会清除掉所有的一切,不再有你自己,不再有我?

  隔着玻璃,看着你就像往常一样的沉沉地睡着,只是头上那块刺眼的白布提醒我我们阴阳两隔,我走过去,轻轻的把它掀起来,要再看你一眼。我还是没有哭。因为我不要唯一可以给你带走的是我的泪。偷偷地凑过去,覆上你的嘴唇,冰冰凉凉的,有一股药味。然而,我还是做了我一直以来都不敢做的事,却是在你已无知觉的时候。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吻。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一个星期后,葬礼上,你的母亲递给我一袋东西。那是你的遗物中指明要给我的。慢慢的打开,里面有一台相机,是你常用的那台FM2,黑灰色的外壳,带着经常用手抚摸才会有的光泽。我轻抚着它,想捕捉到一些属于你的东西,可是它好冷。里面还有一本日记,橘色横条纹的封皮很有质感。在家里,你坐过的沙发上,我随意地翻阅着,舍不得看仔细,这厚重得像一本精装书的日记本。因为我知道,以后将只剩下余它来陪着我,我还要看很久,久到不知道会是多久。道劲有力的字迹,记录着你的过往。我翻着,我管不住自己了,所以说了不算地细细地读,我越看越明白,越看越了然,关于这个我一直爱恋着的男孩。忽然,一张照片滑了出来---这是一张闪耀着日出光芒的照片。关于往日的记忆一一掠过心头......照片拿在手中,无意识的翻过,意外地发现了一行字。抹去挡在眼前的泪,我要看清楚:我的金黄色梦想,小小蜗牛---

  斗大的泪滴从脸上滑了下来,我突然有点明白你的心情了---那竟和我相同的心情呵---

  我把那张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照片夹进日记。再也不忍,狠狠地哭了起来。

  ---我们两个大傻瓜,谈了一场未成形的世纪末最愚笨的爱恋---

  一页页的日记,记录着关于我关于你同样矜持于友情的点点滴滴。我的手无力地垂下,日记本跌落到腿上、再地上。我终于可以清楚的知道你的想法了,可这结果,却是让我打破头都想不到的。难道,这就是我可以抓在手心里的最后的答案,是的,它只是答案,再也不存在变化与可能。

  我没有带鲜花来。因为如果可以,我想送你的,也只是一缕阳光而已。雪片落在灰白色的石碑上,我的泪落在雪上,落在你的手心里,可以给你些温暖的,是吗?不去构想如果我曾向你表达我的感情也许就会让你早逝的生命多了或少了一份牵挂。在许多事情发生以后,人们往往会幻想另一种发展的可能,然而时光是永远不能回头的,即使能回头,朝另一个方向去推演结果未必会更好,所以,只要还可以有些什麽,过去的事已无需多怀想。

  所以,再见了,我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初恋的真实的感动与泪水;再见了,我的永远年轻的你。

  年轻的岁月,因你爱过我而变得丰富。

  ......

  我转身。

  就在这一刹那,你清澈的面孔再次浮现漫天飞雪中---

  ---我看清了,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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