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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爱
 

  (shuimuli)

  我叫离,2003年的夏天,我中专毕业。一个人来到武汉。

  从来就不喜欢武汉,是内心的声音。唯一爱过的一名男子,他说武汉是他唯一喜欢的城市。于是我来了。可他在广州,在那个他不喜欢的城市里读大学。

  有时,我们会心甘情愿地选择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只为了自己心爱的人。

  在这之前的几个月前,我们已经分手。其实两个靠着网络联系的人早就无所谓在一起了,只是说明了,才能很彻底。连痛也很彻底。

  我是八十年代出生的天秤座女子。听说天秤座出生的人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够。可是我的父亲,那个我很爱很爱的男人,那个八十年代的父亲,他要把他的爱分给他的五个孩子和他的妻子。在这几份不等的爱里面,我丝毫感受不到一点。我的父亲对我,有着莫名其妙的仇恨,不轻易让我觉得他是我父亲。

  于是我选择离开。当他们告诉我因为经济而不能读高中上大学时,我选择了一个远离家乡的城市,上中专。

  离开了,看不到我,他或许才会惦念我。以这样自私的方式谋取爱,只是因为怕孤独。

  远离家乡而没有爱的孩子是会感到孤独的,容易产生漂泊感。

  2001年的春天,在网上邂逅凝。然后开始了一段感情。忘了是怎么开始的。一直很平淡地交往着,以为可以免俗一直做个很普通的朋友。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谁先说,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心容易产生疼痛感。

  于是,在一起了。而我们,实际上相隔千里。

  在一起的时候,一直以为日子就该这样继续下去了。不知道应该要去抓住什么或该去记住些什么,常常任日子流逝于指间。不知出了一场什么意外。感情结束了。

  因为我对他说,我觉得我愈来愈不了解你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可以说是预示分手的经典。

  当我觉得我愈来愈不了解他的时候,其实只是因为我愈来愈贪心。女人会把爱当成生命的全部,所以常常容忍不了她爱的男人不把她当成全部。我不知道他的爱要分成几份,但是我感觉我在那些不等的爱里面,占据着不多的分量。

  我想我是个容易放弃的女子,不轻易去争取什么,通常不太自信的人才会如此。就像当初离开家一样,当意识到爸爸不爱我时,我就决定要离开。

  得不到凝满意的回答时,我决定离开。于是只用了一分钟,这段本以为可以持续很久的感情就结束了。

  尽管这之前曾犹豫不决,曾辗转难眼,曾伤心流泪。当我们为爱与不爱的问题吵得一踏糊涂的时候我说,我们永远结束这种愚蠢的问题好不好?他说好。我说我们永远结束了好不好?他沉默。我说你是不是已经答应我了?他说,是。

  我不知道是不是注定了孤独。活了将近二十年,在生活中仍找不到可以流泪的肩膀。唯一能给我灵魂安慰的凝,却一直不在我的身边。现在,我放弃了拯救自己孤独的机会。把自己放逐在一个自己处处排斥的城市里。

  我发现我慢慢喜欢上了孤独的感觉。一个人,住在一个房间。空荡荡的。朋友来看我,她说,天哪!你怎么受得了?我说习惯了。我并没想到这在别人听来,容易理解成可怜。因为在我这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来汉之前,在黄冈有过一份工作。但是我宁愿说那是体验社会。在一家中西餐厅当服务员。在老板的苛刻和中餐碗碟的油腻中,容易产生彻底的无望感。会觉得整个世界就这样完了,会觉得整个青春就这样完了,会觉得生活就这样没有指望了。虽然我是个对生活没太大目标的人,但是绝不甘心用那么大的劳动量换取微薄的收入来维持生命。有时候会觉得精神在慢慢的步入空虚中,而物质上的缺乏更让我绝望。

  精神上感到空虚的时候可以到图书城去泡一整天,可以找很多事情命令自己去做,可以找很多问题命令自己去思考。可是一旦物质上空乏,我会无能为力。那种实实在在的饥饿更容易让人绝望。

  经过很困难的辞职,老板才很不大度地发我十九天的工资。尽管当初招聘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着月工资五百到六百,但我极其委屈地捱完我认为有生以来最漫长最无望的十九天之后,老板仍很不仁慈地把我的工资减少到一天十块钱。

  我拿着这一百九十块钱,想起了以前在学校的日子。突然醒悟我是在浪费时间去重新体会一次一件早已体会过的事情。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无论是你的老师还是你的上司,当他们有求于你或者说你对他们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都会笑得很亲切,口头上会对你有求必应,他们甚至不去考虑会不会办到。当你准备离开或者他们觉得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会毫无怜悯之心地用尽可能的手段榨取你仅剩的汁液。

  我把这个想法跟华说的时候,她说你太偏激了,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那么苛刻的。我知道华有个很亲切的老板,那个老板让她以为所有的老板都是好人。

  当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碰到的人都不是那么和善而别人都不太会碰到不和善的人时,我就想我这个人从小运气就霉了点,不太容易碰到如意的事情。包括碰不到如意的人。

  我以为即使我不喜欢武汉,也总是可以生存下去的。可是想不到那么快,这个我不喜欢的城市就给了我一个那么大的“见面礼”。

  第一天,拿着地图,逐一确定每条街在地理上的位置。顶着将近四十度的烈日,大汗淋漓,拖着或许已经脚底起泡的双腿,在完全陌生的街道上摸索。晚上回去洗完澡,头发没干躺下就没有意识了。

  这个觉,沉得连以往的噩梦都省略掉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我才发现,现实中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小偷来了一次走后,我已经一无所有。

  楼下也有一个倒霉的女子被偷了四百块钱,当她们议论着小偷为何只拿了她的现金而把她的包和龙卡都留下的时候,我想,为什么小偷会把我的东西一卷而空,一件都没有留下?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要瘫痪的感觉,仿佛那还是别人的事情。听着邻居们帮着报警帮着分析,我却一句话也没有。

  当我肚子饿的时候,我想我该去吃早餐了。可是我找了半天,一分钱都没有。我终于想起钱都在钱包里,而钱包放在挎包里被小偷拎走了。我得找个人请我吃早餐。可是华不在这里,我得给她打电话。可是我没钱。于是我突然有点瘫痪的感觉了,因为我肚子饿,而且开始铰痛。

  我随便敲了一个邻居的门,我还不知道我的周围都住了些什么人。门开了,是个男生,应该在读大学。我说,我想打个电话,有手机吗?他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又出来。把手机递给我。我拨华的电话。我说我没钱了。她说怎么了。我说被偷了。她说你说详细点。我说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我还没吃早餐呢。她说可是我现在正在去往汉口的公车上呢,我有一份重要的稿子要送过去。我说哦。然后按掉电话。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怎么走回房间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手机的时候有没有说谢谢。我蹲在地上,感觉肚子快要断掉了。我以为我会这样慢慢的倒下去,像电影里高手过完招时失败的一方那样悄无声息地倒下去就永远不起来了。我的头还没到地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人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吃早餐吗?我看见一个巨人站在面前,身后一大片光芒。这个人,从阳光中出来。我以为我看到了天使。天使又对我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吃早餐吗?

  吃早餐的时候他问我,你是来找工作的吗?我说对。

  我的身份证在钱包里。那个钱包是我专为了装身份证而买的,因为有足够的空间。我把未婚证,健康证,龙卡,自考准考证,一寸相片,小电话本都放到里面去了。没有身份证,我将无法去找工作。

  幸好他没再问,要不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我也需要一个答案。

  华中午的时候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她一来就盘问整个事情经过,可是我也说不清楚小偷是怎么进来的。于是她像骂一个不懂照顾自己的小孩子一样骂我。等她终于觉得骂是无济于事的时候才问了一个关健性也是废话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不知道。

  不知道?你总得有个打算吧?不能什么都不想啊?

  我还能想什么?人一失去金钱就失去作打算的权利了。

  身份证怎么办?

  我跟别人借电话打回去给保卫科长了,他说他现在招生去了,要到八月份以后才能回学校,那时候我才能拿户口底页去办身份证。

  八月份?现在才七月初呢!还有一个月!那你要不要告诉你家里?

  告诉他们也没用,我卡也被偷了,又没身份证办卡。就算他们给我寄钱我也收不到。

  真是头大,怎么这种事也被你摊上呢?偏偏我的身份证也丢了,现在还没办下来。要不你先拿着五十块钱吧,再看看有什么办法。

  华很匆忙又走了。我知道她前一天才跟人借了一百块钱。

  华开始动用她的关系网,托这个托那个的帮我找工作。我想反对但是也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了。如果我有身份证的话就算被拒绝也算是一种经历,可是我连自己身份都证明不了,没有熟人的话谁会相信我?她不断的给我带来消息,这个说帮帮看,那个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就是没有说你过来我这边工作吧。我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的学历。虽然华说那些老总对她的印象都蛮好,肯定会帮她忙的。可是我知道对她印象好并不等于对我印象好,我一直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喜欢的女子。我还知道在这个社会网中,有时我会显得格格不入。我和华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我对华说,如果不可以的话你也别太操心了,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然后她就说,像你这样不行的,在这个社会里,要是像你这样没有紧迫感,什么事都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你以后怎么混得下去?

  总是想要找到一种可以与社会脱离也能活得下去的方式,可是每次总会有人在耳边提醒我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每次都有事实做证,经历很多次的事实论证之后我的信心已经一点点的被磨灭了。我害怕当我对这种寻找完全失去信心之后会活不下去。我知道我们的生活可以没有目标,但是心中一定要有一种信念。否则我们将无法拯救自己。

  可是有那么多的人在打击我的信念。我知道华是想我能过得好一点,可是她是无法理解我的,就像我无法理解她一样。她的目标是,拥有过千万的身家。我知道每个人选择的方式不一样,所以我不对她说不要一辈子为了金钱而奔波。可是她一直希望把她的思想加注在我身上,她那么坚信自己选择的方式是唯一正确的。

  我的自由完全被限制了。我知道是因为没钱。这时我突然想成为金钱的奴隶了,如果现在谁给我一千块钱,也许我真的愿意做任何事了。于是我想其实华是对的,我们要有充分的自由,首先就必须得很有钱。所以我们赚钱实际上是一个追求自由的过程。

  日子开始变得无所事事,阳光却依然强烈。房间里就像个蒸笼一样闷热。这样的夏天,出门也不是,呆在房里也不是。想冲个冷水澡,拧开水龙头,流出的净是热水。电扇的风只适合冬天,吹电扇热,不吹更热。躺在地板上也烫得像烧开了的锅。我在心里骂着,这鬼城市,怎么这么让人无所适从,怎么净把人往绝路上逼?

  我终于因为热得受不了而流泪。起初只是流泪,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放声哭出来,然后越哭越觉得委屈。终于像小时候受尽了委屈一样哭了。我记得小时候哭得最历害的一次是我拿了爸爸抽屉里的一块钱去买了零食吃,被爸爸发现后拿很细的鞭子抽打,腿上和手上都印着很红很深的印子。我哭得肩膀一直在抖,不停的抖。就像现在,我知道我抖得很历害,也知道自己哭得很伤心。可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记得有个叫何志武的男人说过,当他大量的运动过后出很多的汗时就不会有眼泪流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热得出了那么多的汗后仍然有那么多的眼泪流出。它们渗在一起我不知道哪是泪哪是汗,都是一样的味道——咸。

  于是我不得不用热水来冲凉。当我穿衣服的时候,我摸到头上都是汗。夏天,确实是减肥的最理想季节,特别是武汉的夏天。只是我更宁愿胖一些。

  从卫生间出来,我已经开始想回去再洗一个澡了。

  没到我再次进去的时候,我听到门口有个声音:我这边有碟子,你要看吗?出于礼貌,我顺从地跟着过去。这个男生,从我被偷的那天说话以后就一直没有跟我说过话。虽然我每天不离房门,但从没看见他的门开过,我不知道他是一直在里面还是一直在外面。现在他竟突然出现,我不竟有点好奇。

  刚到门口,一股凉风就袭击过来。这股凉爽让我控制不住音量:你装了空调??他没说话。这是个不太习惯和人交谈的男生。

  他的房间不算很复杂,只是比不上我的简单。一张床,一台电脑,一张电脑桌兼书桌,一张凳子,一堆书。桌上零零散散的堆放着碟片。

  他说你喜欢看什么片就自己放。

  我翻看了一下,奇怪他竟有那么多的动漫。每次在教室里调台我调到动画片的时候就会被他们说我幼稚,到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动画片了。

  于是我选了流川枫。

  你看动画片不怕别人说你幼稚啊?

  我把碟子放进去之后很随口地问道。

  他看我放碟子进去之后很随口地问。

  然后两人都笑了。

  我们坐在地板上看樱木花道的搞笑,笑得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止不住。终于我觉得自己的笑再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了,就像刚才的哭泣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一样。有一种彻底的感觉,像这样一直笑,笑到生命的尽头。与其说我是想这样笑到生命的尽头,不如说我想生命就在这一刻停止。我侧躺着倒在地上,一直在笑,不知道是脸在笑还是心在笑。但是我已经感觉不到我是在笑了,突然一种很悲哀的感觉击垮了我。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我的声音还在笑,我说着白痴!白痴!哈哈!可是我流泪了。

  他说,别这样伤害自己,想哭就哭,要笑就笑。

  可是我刚才已经哭过了,为什么现在我还能流泪?可能是太高兴了,其实有时候流泪并不是伤心,对不对?

  可是笑到流泪不止肯定不会是高兴。

  你也会这样吗?

  不会。没有人可以给你那么多的爱,所以你必须学会自己爱自己。

  也许是空调太舒服,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笑累了。我竟然睡着了。我抱着膝盖躺在那里睡着了。

  而这其间,他肯定出去过。因为我醒来之后看见一大堆零食。有桶面,纯净水,饼干,三文治,奶油,火腿,苹果和马奶。

  醒来的时候他正从卫生间出来,脸上残留着水珠。洁白的脚趾,赤脚走在地板上。他说你可以先刷牙再来吃饭。

  晚饭吃什么?

  三文治。天气热了放不久。

  我们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彼此并不觉得陌生。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免费的晚餐。洗完澡之后又在一起看碟子。碟子一直在放。人却不是一直在看。我看累了就睡在地板上,醒来后继续看,这样睡睡看看,看看睡睡。我不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他是否在看碟子,但每次醒来都是和他一起看。

  我几乎不回我的房间里去了。他房间里几乎二十四小时开着空调和电脑。晚上或早上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到超市去大购物,有时候到广场上去看电影。交谈很少。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什么说的时候就各想各的事。

  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睡眼时间了,困了就躺下睡觉。睡好了就起来。而我发现,即使我们并排躺在地板上也能睡得很好。

  然后我突然害怕起来了。为什么我可以对一个躺在身边的如此英俊的男子无动于衷?难道自凝之后我就不再喜欢男人了吗?和凝分手之后我发现我很难再爱上任何人了。虽然心里希望马上有一个人能代替凝的位置,但是仿佛又无意识的只把那位置留给他了。而又为什么,他竟也能对我无动于衷?

  中午睡午觉的时候,我终于问他,为什么和我一起睡觉那么久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你希望我做什么?

  你一点冲动都没有?起码我也是个女孩子。

  我们太熟悉了。或许看你的身体就像看我自己的身体一样。

  你都没有看过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这样以为的。也没想过有什么不对。

  我不说话。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我们之间太熟悉不过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可是我们又能熟悉到哪里去?想起来也才四天,九十六个小时。而我还不知道他是哪里人,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他怎么可以不用工作也能有那么多钱来交电费和买那么多东西,而最要命的是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完全是两个陌生人。我竟和这样的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住了四天!

  我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出去。他一动不动。但我知道他没睡着。我回到我那个蒸笼房间。温度反差太大,刚从空调下出来,我更觉得热得难受。我门也没想到关就直奔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任水从头顶淋下来,流过十多年来一直寂寞的身体。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右肩上,越来越近,直至两人完全贴在一起,我彻底被他拥进怀里。

  他拧掉水龙头,拿干毛巾擦干我身上的水滴,然后用被单裹住我,把我抱进了他的房间。他说,小心着凉,要洗澡的话到我这边,我帮你。

  然后他告诉我他叫梵,秦皇岛人,八一年生,研究生。

  我说我叫离。他说南方人,喜欢一个人,不喜欢回家的天秤座女子。对不对?我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是如何得知。接着说,2003年最后一个暑假变得完全没有意义。不太自信,有点自恋。

  然后他吻住了我的嘴。

  华竟然有一个星期没来找我。

  我终于想起来我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华了。于是我打了她的电话。没想到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开骂。任她骂完之后我才说,我一直在那里啊,很少离开过。她说我每次去都是锁着门的,我还以为你准备人间蒸发了呢。我说我在隔壁那间房里,下次你来找我去敲门就行了。

  结果晚上华就来了。那时碰巧梵在吻我的身体,他说不管他。敲了很久之后我突然想起可能是华来了。

  华带来了工作的消息。和她一起,做书本排版。只是公司要搬到黄冈去。她说随便我考虑,如果到时不想去的话她也可以再另招人。我想我应该是没有选择的。

  上次华给的五十块钱快用完了,如果光是我一个人用的话也早该用光了,只是因为吃住都在梵那里,我根本没有用到钱。本来我可以跟梵借身份证去办卡然后叫家里寄钱,只是他有一次对我说,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就尽管说,做得到的我都不会说不字。这句话让我不敢要求他为我做任何事,我怕他会存钱到我用他的身份证开的帐户里。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吃他的用他的,伸手拿他的钱却会感到罪恶。

  于是我跟华说我去。虽然我也很讨厌黄冈那个鬼城市。

  你要走?华走后他第一句话问我。

  我要去工作啊,总不能一直这样。你不会一直在武汉吧?

  不会。你哪天要是想找我的话也不要来武汉。

  突然觉得有些问题没必要问。于是两人吃着晚餐,想着心事,看着电影。却一片空白。

  你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为你做的吗?梵抱着我的时候问。

  你认为你可以为我做什么?

  我本以为我什么都可以做,但现在突然间觉得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你可能不会高兴。

  所以就什么都不要做好了。

  如果哪一天不想工作了,来找我。秦皇岛,我的生父生母在那里。

  如果他们搬走了呢?

  不会的,他们会永远在那里。每年九月六号我都会回去。然后再回家一趟。

  你有两个家?

  嗯。他们只留给我一笔钱,什么也没有留下。连记忆都没有。

  那我会给你留下记忆吗?

  会。还会有思念。你知不知道你爱不爱我?

  不爱。

  你确定?

  确定。如果我爱的话我就不会想离开你。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因为我不爱你。因为我只是中专生。最后一句是说给我自己听,这句来自心底的话一直在提醒我,不能爱他。结果我真的做到了。

  梵,吻我好吗?我需要你的抚摸。

  离,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孤独的人感情都是赤裸裸的,需要安慰。所以通常只爱陌生人。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坚决不和华住在一起。和华在一起的时候开始会觉得诚惶诚恐了。总是会担心浪费了她的时间,也会担心她浪费了我的时间。两个人在一起最不愉快的事情就是当你想做某件事的时候要顾虑到对方可能不喜欢做。

  我在黄冈,一个人住。只是不再找有邻居的房子。一个人,单独住在一间孤单的房子里。长期独居的人不太容易看清这个世界变化的脚步,当我们觉得这个世界不在掌握的时候,就容易产生隔世感,仿佛被抛弃。可悲的是我们一直对眼前的世界无法把握。尽管如此,我仍想拼命抓住一些安慰在手里。一有假期我就要离开黄冈,作短期旅行。黄冈是个容易让人无望的城市,长期居于此,会被世界彻底的抛弃。

  再次到武汉的时候,梵已离开。怪不得他当初没让我来武汉找他。

  长江大桥底下,很多路人在拍照或休息,很多老人在喝茶或跳舞。江风很大,让人忘了盛夏。

  听着火车过往和汽车来往的声音,重读安妮的《彼岸花》。只是此时彼岸没有烟花绽放,那是夜晚的光环,不属于白天。白天总是残酷的。彼岸有束光,是某座大厦的玻璃不肯接受强烈的阳光,反射到岸的这边。随着风摆动,刺痛了每个人的眼。戴着墨镜,仍被刺痛。

  也许也刺到了心里。只觉得有如钝剑在刺,刺不破,却给人难以自救的痛。火车在头上驶过,带来与铁轨撞击产生的空洞沉闷的声响。

  液体流过脸颊。我不清楚是因为那些文字,还是那列火车,又或者只是液体流过。我想过我不会爱他,也不会想他,我想我还是做到了。眼泪是没有意义的。

  我戴着墨镜,没有人可以看到我的面容。还是原来的样子。

  生活不因眼泪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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