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凉.吴 2003-05-27发表于论坛
 

钥匙

  2003年,在非典最严重的时候,我一意孤行地来到北京。

  北京的城市很大,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来到这座古老的城市寻找自己的梦想。有一些人找到了,然后他们成了京城的“腕儿”。还有很多人,他们一直在寻找,他们坚信在这里可以完成梦想,但是他们成了“京飘儿”。他们从一间地下室到另一间地下室,一直流离失所,或许他们从来不会在意手里的钥匙可以打开一扇什么样的门。

  然而对我来说,这座城市太大了,所以无法轻易找到梦想。梦想只能存在于心里,是一份永远得不到的圣诞礼物。我想在这样的城市里更容易失去梦想吧,我是一个不自信的人。

  我为了一个男人来到这里,心里没有任何的梦想。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曾经一个男人对我说,你是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定论,但是我想他也许说对了。可是我没有找到爱的感觉,因为我曾经爱得太用力、太用心、太投入,以至于……这其实很难说,很多人说,爱是在不经意间滋生出来的,就好像丛林里树根下的一朵蘑菇,它的生命契机,只需要一场雨而已。我们之间有说不清的东西,好像是找到了一把寻找了很久而找不到的钥匙,它就是你的,只是还没有碰到。我们之间这种说不清楚地联系,在一场春雨般的相遇之后,找到了注定的彼此。所以,我在最危险的时候来到北京,即使心里仍然不能确定是否有爱,但是我相信,我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力量。

  两年前,室友出事,搞得我有家归不得。一个朋友把他的新房子借给我,一套新买的还没有装修过的两居室。我选择了阴面较小的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住了进去。房子的大门还是原来的单薄的木门,有风的时候会发出很响的声音,尤其是晚上,听上去更加得让人毛骨悚然。有时候我睡不着,听风把门吹得乱响,好像有人在外面猛烈的撞击着想要进来,有时候我也幻想外面有一个长发披肩的女鬼。朋友说如果真的有人入室抢劫怎么办,难道你不怕吗?我说,有什么好怕的,整间屋子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他又说,如果劫色呢?我又说,那就正中下怀了。然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他们说,你这个人呀,劫色也不劫你这样的。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免有一点伤心,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受到这样的待遇怎么也不会让人开心。但是我依然住在那间大门松动的屋子里,每天晚上幻想打劫和女鬼。

  一天妈妈来看我,我回到家里打开门居然看到妈妈坐在我屋子里织毛衣,地上还跑着一只白色的小狗。我看着手里的钥匙,惊讶的忘记了说话。妈妈说,她来了我不在,她就用身份证把门给捅开了。妈妈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骄傲,好像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果然是日防夜访,家贼难防。那时候我才真正的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如果妈妈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能轻易进我的门来,那么那些绿林大盗就更不用费什么力气了。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破家值万贯呀,丢了什么我都心疼。过了不久,朋友给我装了一扇防盗门。门是我挑的,我挑了一个最贵的,并且是全钢的密封门,钥匙也是电脑刻配的。我最喜欢那把钥匙,很漂亮,通身银光闪烁。每次用那把钥匙打开钝重的大门,心里都有一种想飞的感觉。

  记得小时候放学总是坐在门口等爸爸妈妈下班才能进家门,我太小了,仅仅能够平视锁孔。我上小学二年级了,爸爸才给了我一把家门钥匙,并且教会我怎么开门。我用一根红色的绳子把钥匙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走路的时候钥匙在脖子上晃来晃去,我的心情就好像那晃动的钥匙,神采飞扬。开门的感觉,就好像拆开一件礼物,会期待门打开后会看到什么。听说在一些国家,父母会在孩子成人的时候送给他们一把精致的钥匙,或许这个钥匙打不开什么,可是那对一个孩子来说却无比重要。

  从那以后我手里的钥匙越来越多,换了又换。我准备离开家去上大学的时候,我手里再次没有了钥匙。爸爸妈妈分开了,我也从家庭里被剥离了。大学毕业后,我手里有租住房的钥匙,办公室的钥匙,抽屉钥匙,黄黄白白大大小小一大串,可是我已经知道,没有一把钥匙会跟我一辈子。它们就像公车里的乘客,来了去,去了来。

  在北京,他带我去他的房子。站在装修一新的房间中央,他把一把钥匙交给我,那把钥匙很像我挑选的那扇防盗门的钥匙,电脑刻配,银光闪烁。他说,不管你在哪,只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家就好。在我的心里家的概念几乎荡然无存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一把钥匙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了。我已经不在意手里有一把什么样的钥匙,更不在乎它能打开的门后面会有什么等待着我。可是这把钥匙太重,在我手中开始变得难以负担,并且炙热无比。我的冒险终究还是值得的,这个男人值得我做这样疯狂的事情。

  那扇门后面的一切,对我来说也许都会是最美丽的风景。我想我终于可以怀揣着一把钥匙去任何地方而不再感觉孤单,那钥匙就代表一个男人的承诺。即便它在若干日子之后,生锈、磨损,甚至丢失,它的存在都意味着我生命中存在过的一些温暖,会是我的一滴温暖的眼泪。

  作于2003年5月24日

   

Copyright (C) 2000-2019 Enorth.com.cn, Tianjin ENORTH NETNEWS Co.,LTD.All rights reserved
本网站由天津北方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