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凉.吴 2003-04-18发表于论坛
 

最后的礼物

  拨号……“嘟……嘟……”

  男人:“喂,你好”

  女人:“你好”

  男人:“……你是谁呀”

  女人:“是我,你干什么呢?”

  男人:“……找我有事吗?”

  女人:“你干什么呢?”

  男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人:“……”

  男人:“……”

  男人:“找我有事吗?”

  女人:“最近好吗?”

  男人:“挺好的……”

  女人:“……”

  男人:“……”

  男人收线,女人的话筒里“嘟嘟”的声音。

  ------------题记

  在这座城市里,所有流行的东西都比其他城市晚。附近的大城市流行过的东西要很久才能流行在这座城市里,可是每一个人活得都很满足,生活缓慢且平静地进行着。

  她在这座城市读大学,然后留下来。本身是性格散漫的人,所以喜欢上了这座散漫的城市。在大学里,周末每一个女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约会。她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言情小说,看着她们互相参谋着装扮,偶尔她说“你该搭配黄色的T恤”。最后所有的女孩留下一床散乱的衣服高高兴兴地走了,她爬下床来替她们把衣服折好放在枕头边,然后走出去门去找电影看。

  学校里周末放映电影,小小的房间里她总是坐在最前面,在她身后一对一对的大学情侣相拥着窃窃私语。电影的内容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不必站在外面忍受寒风或者酷暑。她认真地看电影,为每一个情节快乐和悲伤。电影结束,她最后一个走出来,回宿舍看她的厚厚的言情小说。

  后来她有了一台AIWA超薄WALKMAN,她走在校园里狭窄的路上,听Phil Collins,听羽泉,脚步轻快,脸上时常有笑容。寂寞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享受,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可以没有感情的迁绊。

  大学毕业,宿舍里所有的女生都跟男朋友分了手,一个个伤心遗憾的离开这座城市,她却留了下来。

  她还没准备好接受一段感情,她从来没想过要恋爱,她认为该来的总会来,像一场传染病,谁也无法阻止。

  当她遇到他,她觉得自己真的像得了一场传染病,真的无法逃避。既然无法逃避,只能接受。她快乐的接受了她这辈子经历的第一次恋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同宿舍的女生会说恋爱像一杯加了冰的热咖啡,又热又冷又苦又甜,整个人好像是发高烧,头脑不清楚,一阵欣喜一阵疯狂。在她心里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是在恋爱,既然打着恋爱的名义,就可以放任自己时喜时悲,患得患失。

  这个男人很吸引她。他很成熟,表情冷漠,性格含蓄,处事冷静,并且自信。好像他们初相遇的时候,他说他相信只要他就那么看着她,她就会爱上他。她相信他的话,因为她真的就在他的目光中爱上了他。

  这段经历有点不可思议,太不实际。可是谁说爱情是实际的?既然是爱情,那么就会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情。没有人能保证面对爱情,还能够保持冷静而实际的想法。她甘之如蚀。

  他工作很忙,她工作清闲。她经常留在自己的租住屋里,精心的准备晚餐,摆在铺着绿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手拖着下巴满心期待和幻想的等待他回来。可是,经常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被他叫醒,看表已经是午夜时分。她跑去厨房打开火,把锅里的排骨汤热开,端给他喝。他边喝汤边看手上的晚报,她坐在他身边笑着看他把汤喝干净。

  他拉着她去浴室洗澡,然后抱着她回房间。他和她做爱,她看着窗外,估计太阳又快升上来了。他沉沉睡去,她起床准备上班。她走出家门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有时候她想把他叫起来,让他给她一个吻,可是他看上去那么累,她总是舍不得叫醒他。

  她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是否可以有未来,他告诉她不要祈求什么未来,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他只在意现在。她觉得自己好愚蠢,为什么一定要为不可预知的未来耿耿于怀,该发生的都会发生,没有发生的,都是注定不可以发生的。

  她爱着他,他爱着她的身体。他们这样在一起两年,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她每天还是那么轻闲,赚取足够生存的薪水。

  她生日那天,他快十二点才回来。她已经准备好了蛋糕,蛋糕上插着二十三支蜡烛,可是他却忘记了带礼物。她点燃了蜡烛。她虔诚的在烛光前许下一生的愿望,她拉着他陪她吹灭蜡烛。

  像往常一样,他拉着她去浴室洗澡。他在浴室里疯狂地和她做爱,她靠在浴室冰冷的墙上想着自己刚刚许下的生日愿望。回到房间,他继续要她,直到他精疲力尽的趴在她的胸口上。他吻着她胸上的汗水,他一边吻一边对她说,你的身体真好,是我的佳肴,我爱你。她并不为他的一句“我爱你”有什么反应,因为她知道他只是爱她的身体,他从来都只是爱她的身体,他从来没有在她为他做晚饭的时候从后面抱着她的身体吻着她的颈子说过这句话。

  他趴在她的胸口睡着了,后背上的汗水开始变得冷了。她拉过被子替他盖上,然后抱紧他,像要把他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再也分不开。她第一次不顾睡着的他,她问,你给我带礼物了吗?他含糊地说,我忘了。然后他抱紧她,一只手在她的胸上抚摸。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塞住。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由温柔到粗暴。他坚硬地进入她的身体时,她甚至没有出一声。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出声,只有被子和床单的磨擦声,和藤编床发出的“吱吱”声。她在黑暗中想要看清楚自己身上这个爱了两年的男人,她看到他贪婪的脸,和被情欲烧红的双眼。他再次瘫软在她的胸口上,他抚摸着她的乳房问她,你怎么了?从窗口望出去,所有的窗子都是黑的,她在猜测在那些窗子里面是否有一对彼此相爱的人。

  她说,我可以要一份礼物吗?他问,你要什么礼物?

  她说,我要你离开我。

  他惊讶的支起身子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离开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走到不知该如何走下去的地步。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跟我结婚。

  ……

  我说对了吧?我终于明白你是不可能跟我结婚的。

  那又怎么样?并不影响我们在一起。

  但是我想结婚了。

  你有合适的对象了?

  不,没有。但是我知道继续跟你在一起,我就更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

  你考虑好了。

  是的,这是我跟你要的最后的礼物。

  他走下床在黑暗中收拾自己在这里仅有的几件东西。他手上拎着一个提袋站在门口回过头,最后一次问,你决定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他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她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她问,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如果你决定离开我,那么,还是不要找我了。

  她在黑暗中流下眼泪,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她的心里有多痛。

  他走出门去,轻轻的关上房门。她多希望他重重的摔门而去,可是他悄无声息地走了,像他第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注视着她一样。

  月光下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包他留下的烟,还有一个银壳的打火机。她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放在嘴唇上点燃,她把打火机紧紧地握在手里。她很快抽完了她生命中第一支烟,可是她舍不得扔掉烟头。月光下她看见自己握着打火机的那只手的手腕闪着皮肤洁白的光,她狠狠地把烟头按在自己洁白的手腕上,她的心开始怦怦的跳,可是身体里流窜着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她终于学会了抽烟,学会了用鼻孔把烟喷出来。她一直用那个银壳的打火机,她一直抽他抽的那个牌子的香烟。

  2003年4月17日于办公室网络瘫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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