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弟弟

  “彤彤!你老实点,再不老实我揍你啊!”弟弟文刚大声呵斥着他的女儿,我那4岁的小侄女。彤彤其实很乖巧,平时跟着爷爷奶奶,都很听话。只是我一回家就会发飙。因为这个小东西知道只要我回家了,她就有了靠山就是闯了天大的祸我这个大伯也会替她扛着。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我赶忙把彤彤揽到自己怀里,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没好气地对文刚说:“你瞎嚷嚷什么啊?孩子吗当然就得调皮,能有什么事啊。”

  可能文刚对我早就有了意见,这回正好爆发了出来,瞪着眼睛冲我嚷开了:“你就宠吧,你看看你都把她宠成什么样了,只要你一回来就没有她不敢干的,打架,骂街,糟蹋东西。就没有她不会的了。”

  “她现在小,长大了自然就知道改了,你现在瞎咋呼什么。”彤彤这个小东西更是装做个小可怜一样,把小脸扎在我的怀里看也不看她爸一眼。我白了文刚一眼继续说:“我还没说你那,你把我家的浩浩惯成什么样了你怎么不说啊。现在看见什么要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听我说这个文刚更火了:“你成天不在家,孩子想见你一回都得等三俩月的,我当叔叔的就不能疼啊,别忘了咱老徐家可就这个一个儿子。你不疼我还疼那,以后你少说是你儿子,你这个爸一点都不合格。”

  “放屁!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就这么一个闺女那,反正你以后少说我们彤彤的不是,给我知道我可跟你没完。”

  文刚是真急了,说话都哆嗦了:“你你你。。你怎么不讲理那你。你混蛋啊你。”

  “你说谁混蛋啊?”

  “说你!!就说你”

  “啪!!”我一巴掌就打在了弟弟的脸上。

  “啪!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爸也给我两记耳光。“兔崽子!还疯了你们了啊!从小不打架现在都长本事了是吧,会动手了啊!滚!都给我阳台上跪着去,我不说话谁也别回来吃饭。”我们最少有10年没有看见父亲这么生气了,没敢多嘴哥俩蔫蔫的走到阳台上对着窗外的月亮跪了下去。

  屋里一家子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听见父亲粗重的喘气声,和母亲小声的安慰。窗外的夜空很晴朗,没有一丝云彩。月亮圆圆地挂在南天上,也不知道它是在笑还是在哭。反正透过它的光,我看见弟弟的脸上正挂着眼泪。

  我看了文刚一眼,用手捅了他一下,说:“好了!都30来岁了,还掉什么眼泪啊。我不是还挨了爸两巴掌。扯平了啊”

  “切!!”弟弟没理我,只是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我对着月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记得咱们小时侯犯了错,爸也是这样罚我们到院子里跪着不让吃饭,嘿嘿!想想真的有好多年没这样了。”

  “得了!哪次不是你犯错我给你陪绑啊。你还有脸说。”文刚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

  “谁让你是我弟弟那,你不陪我谁陪我啊。”话说着说着就走进了我们童年时的记忆。

  我和弟弟只差了两岁,但是弟弟比我长的高也壮,小时侯我们走在街上外人就分不出来我们到底那一个大那一个小。邻居家的爷爷奶奶都说老徐家的这俩小子以后肯定有出息,以后都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说,兴许就是因为我们哥俩从小就和气,从没吵过嘴,更不用说打架了。应了那句老话和气生财。

  但是我们的童年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一家子都靠父亲那几十块钱的工资过日子。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需要照顾,所以家里的日子总是紧巴巴的。记得那一年暑假村外的铁路在整修,路基下扔了好多换下来的水泥路枕。那里面有钢筋,村里有好多人去砸了钢筋卖钱。哪天我拉着弟弟找个两把铁榔头也去了铁路边。水泥路枕好硬,一榔头下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而且还震的整条手臂都酸疼。弟弟的小手很快就起了水疱。但是他还是一个劲的砸。“砰砰砰~”我们费了一个上午的力气也没砸掉一根路枕。快到中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累的,弟弟的榔头没了准头,一下子砸在了自己的左手的手指上。我只听见他“哎呦”了一声。我赶忙跑过去,抓起他的手一看就傻了,整个小指头血肉模糊的。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用嘴给他吹,一边哭着问:“弟弟,疼不疼啊,疼不疼啊?”

  文刚兴许是刚砸上的那个麻木劲不感觉有多疼,反而笑了,替我擦着眼泪说:“哥!我不疼,真的不疼,就是有点麻。没事!你别哭。等我们长大了,挣好多的钱,雇人来砸。就不用我们费劲了。对吧”

  晚上回家以后我们又被罚跪了,而且从那以后弟弟左手的小指头就不能伸直了。一直到现在。那一年我11岁文刚9岁。

  后来我们也渐渐长大了,家庭的负担也越来越重。单凭父亲那点工资供养我们两个中学生根本就不大可能,弟弟的学习一直比我好,也许是继承了父亲的良好的大脑。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而我却喜欢绘画写作,对学业并不是很重视。17岁那年弟弟考高中,靠上了市重点。但是家里的经济情况却负担不起,弟弟说不去了,就留在镇上的高中读书。父亲没有点头只是看了我一眼。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说:“让弟弟去吧,我明天就去镇上的机械厂上班,那里正招工。”说完我就跑了出去,在村外的庄稼地里大哭了一场。直到晚上才回家。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机械厂上班了。从那以后我和弟弟就很少说话。渐渐的疏远了。

  转眼几年过去了,世界在转瞬间变了摸样原先的乡村被城市吞并了,推倒了一片片的平房盖起了高楼大厦。而我在这几年中也历经世间沉浮。原先的机械厂早已经不复存在。我做过很多的工作,给合资企业做过车间主管,给私营企业做过副厂长,还做个小商贩和苦力。最后经过自己的努力开了一间计算机公司。生意还不错,足可以改变一家人的生活面貌。当然其间也娶妻生子。弟弟的人生比我顺利的多,升大学,考研究生。最后被企业聘用为高级管理人员,一切都顺理成章。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始终都有那么点隔阂。不能逾越。

  后来我的事业走下坡,公司面临倒闭。家庭也不得安宁,妻子和我闹离婚。我本就早已经厌倦了那段失败的婚姻,不顾父亲和母亲的反对和前妻签了离婚协议书。之后就一个人出走大西北。在兰州的几个月里,每每想给家里拨一个电话但是都会不自主的又挂掉了。

  忽然有一天,我在我的住处附近的墙上看到了一张寻人启示,是找我的。我摸着那张纸眼泪啊就再也止不住。等我回头的时候,我看见文刚就站在我身后。他一下子就扑上来抱住我,大声的哭着说:“哥!回家吧,家里人都急疯了,现在没人怪你了,大家都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得说出来啊,你不说说能了解啊。跟我回家吧,我找得你好苦啊。”原来弟弟已经在兰州找了我快一个月了,公司几次催他回去上班,他都没有走。他说他出来的时候答应了父亲一定要把我带回去。

  月亮的光照在我和文刚的脸上,我们对视着,笑着。相互给对方抹着眼角的泪水。我拉过弟弟的左手,轻轻抚摩着那根弯曲的小指。说:“弟弟,明天咱哥俩雇人砸钢筋去。”

                                                徐文彬

                                            2005.8.18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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