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与“充实”本是两个背向而驰的状态词,然而在一些人身上,它们却又是密不可分的。
2007年,52岁的王懿明通过面试、培训、考核、评定等一系列环节,从360位报名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当年加入天津博物馆(简称“天博”)志愿者队伍的50人之一。如今的她已过花甲之年,仍坚持每个周六出现在天博五楼的书画展厅,其服务时长已累计超过1100个小时。
“‘四王’主要是仿范宽、黄公望、倪瓒等古人作品,但他们不是单纯的仿,更多的是融入了自己的东西,远比原作繁复很多。”上周六,三四位观众簇拥着王懿明,听她讲解“清代四王绘画作品特展”,虽然人不多,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讲解情绪,从“四王”的历史背景、彼此之间的关系,到各自的书画特点、具体某幅画的笔法,王懿明用行云流水般的语言向大家娓娓道来,遇到有人提问,她更会耐心细致地解答。
在非节假日的普通周末,U型的书画厅非常冷清
在非节假日的普通周末,U型的书画厅非常冷清。偶有一两位观众走进,也多是匆匆一瞥,少有驻足。在天博的众多展厅中,书画厅因其展品对观众的鉴赏能力有一定要求,若没有艺术底蕴做支撑,普通观众很难看出其精粹之处,有些甚至连“美”都找不到。不只是观众,其实志愿讲解员对书画厅也都“不感冒”。作为与仪器仪表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理工女”,王懿明很难想象自己退休后会投身书画海洋。书画对于她来说,不只是不喜欢,甚至“很讨厌”。但正是抱着志愿服务的心态,王懿明选择了这个旁人避之不及的展厅,开始了“先结婚后恋爱”的“相处”。
作为主题展厅,绘画厅的展品几个月、最长一年就需要更换一次。从2015年5月1日开始,“笔墨真趣——清代四王绘画作品特展”在天博五楼2号厅展出,到2016年4月15日结束。这个为期近1年的展览,展品包括王时敏、王鑑、王翚、王原祁四位生活于清代前期的画家的绘画作品。讲解这个展厅时,不但要对被称为“四王”的四位画家分别进行包括历史背景、身份地位、性格做派、绘画风格在内的介绍,还因其彼此间各有关联,如王时敏和王鑑是“同事”、王原祁是王时敏的孙子、王翚是王时敏和王鑑的学生等,很大程度地扩充了讲解内容。不止如此,对一副绘画作品而言,光讲历史,观众仍然很难看出它的“好”,因此对艺术性的讲解也成了必不可少的部分。“上部留白,当中留气口,然后一些山石和树木摆在下边, 其实是把几个现实中不可能同时看到的一些最美的场景集中于一个画面中,这就是中国画独有的‘散点透视’,和西画的‘焦点透视’截然不同。”王懿明在讲解过程中,时而如讲述过去的老者,能从朝廷政局讲到市井民生;时而又如学府中的美术教师,甚至连斧劈皴、披麻皴、解索皴等专业笔法的精妙之处都能略说出些门道。可私下里她却说,自己压根儿不会画画,“画出来难看极了!”
王懿明正在为观众进行讲解
第一次讲解“四王”时,王懿明甚至记不全名字:“说了仨,第四个死活想不起来。”幸好,观众并不会刁难这位老人,更多的是给予鼓励。一年过去,王懿明不但早已把“四王”的名字烂熟于心,就连某幅画是仿的哪位古人,她一眼都能判断出个大概。如此“成长”,王懿明用一个“慢”字做了解释。“岁数大了,学东西特别难,记不住,我就慢慢看、慢慢记。”绘画展厅里观众不多,让看似“寂寞”的王懿明有了更多时间学习,每次到馆服务,她都会为自己的讲解“添砖加瓦”,不断丰富内容,从照本宣科到灵活发挥再到融会贯通,“寂寞”逐渐褪去了外壳,露出“充实”的内涵。
在2015年天津博物馆志愿者年会现场对优秀志愿讲解员进行表彰
其实,对天博里的200多名志愿讲解员来说,“寂寞”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词,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人们将自己的业余时间整合起来,常常秉烛达旦准备讲解词。一个展厅开展之初给的提纲,有近万字,志愿者们拿到后需要自己查找大量资料,有些讲解词到最后甚至会“扩容”10倍多。但正是作为讲述这些文物背后故事的人,为了让文物穿越千年到今天依然鲜活灵动,也为了给中外观众呈现更加专业、更加生动的讲解,志愿讲解员付出的辛苦远比我们看到的多很多。或许,只有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才能真正品味这“寂寞”的苦与“充实”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