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津南区北闸口镇泽惠园社区的一间地下室里,堆放着上百套电影胶片。由于胶片对储存环境有要求,地下室里14度左右的温度和65%左右的湿度刚好合适。《东方红》、《太行山上》、《地道战》等百姓耳熟能详的名字被田洪有整齐地写在胶片盒上,因为这些全都是他的“宝贝”。和这些“宝贝”一起放在地下室的,还有装在红色包装盒里的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奖杯。“天津市优秀志愿者”、“优秀文化志愿者”“最美乡村人”、“天津市‘五五’普法依法治理工作先进个人”……被问起为何不将这些重要的奖杯摆放在家中时,田洪有说,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拿到多少荣誉,而是“每次看到大家被电影吸引住的神情,俺就从心里高兴。”
作为背着放映机走街串巷的电影义务放映员,田洪有已经干了20年。
在北闸口镇泽惠园社区的一间地下室里,堆放着上百套电影胶片,这些全都是田洪有的宝贝
70年代初,电影普及的浪潮铺天盖地地来到天津津南区北闸口镇。在田间地头整日劳作的村民们,天天盼着的就是电影放映队的到来。“今天晚上我大队演电影。”每当北闸口村广播站的大喇叭响起这样的话,乡亲们就能看见一个6、7岁的嘎小子早早地搬着小板凳,拿上蒲扇跑去场地眼巴巴地等着电影开场。这个嘎小子就是田洪有。说田洪有是个电影迷,不如说他是个电影放映机迷。因为每次他都要挤过人群,站到放映师傅旁边,看着师傅转动机器播放电影。日久天长,逐渐长大的田洪有蠢蠢欲动,琢摸着怎么能像放电影那样把影像弄到幕布上。经常跟着放映队忙前跑后打个杂,他把捡到的废弃电影胶片全部小心收起来。几块木板、灯泡、放大镜……用随手拾来的材料,12岁的田洪有竟鼓捣出来一台属于自己的幻灯机。在村委会后墙的一小块地方,田洪有摆上个小凳子,把洗干净的面口袋当幕布,将捡到的胶片用幻灯片放给村里的孩子们看。“大伙还都倍儿爱看!”从放幻灯片给“观众”带来快乐开始,“放电影”的梦在田洪有心中就算是发了芽。
“那时总梦见拥有了一台放映机,可一醒来发现又是场梦。”田洪有说。
随着工业化的不断完善,进入80年代后,村里开始有了黑白电视,放映队再来放电影,观众一下子就“缩水”到10多个人。逐渐,放映队不再租片,拷贝也都送进了仓库。田洪有还记着村里最后放的影片是《黄河少年》,电影开始与他渐行渐远,那颗埋在心里的“电影梦”也打了蔫。一直到了1994年末。
那是一个雪天。田洪有特别感激这一场雪,让他能再次与本以为只能在梦里相见的电影放映机重逢。那天,村委会让田洪有帮忙拉一车煤。屋外下着雪,煤卸外面肯定要湿了,于是村干部打开了仓库的大铁门。门一开,天光照进去,田洪有一眼就打见了放在墙角的一台放映机,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卸完煤,田洪有立马找到负责人表示想买,可一问价钱,竟要1000块钱。以拉煤为生的田洪有,一趟活才能赚10块钱。为了能赶紧把放映机抱回家,田洪有咬牙开始玩命存钱。加班加点拉煤,捡破烂卖废品,甚至背着媳妇把煤厂老板送他过冬的一车煤给卖了……就这样,一年后,田洪有买下了那台在仓库放了20多年、落满厚厚灰尘的“祖父级”放映机。
费尽周折把已经不能转的机器修理好,田洪有又开始为“去哪儿学摸电影胶片”发愁。后来听说市里有个电影厂仓库,田洪有就奔了过去。顶着夏天里毒辣辣的太阳,他倒了几趟公交车才到,又一头钻进闷不透风、漆黑一片的仓库里一盒一盒地找。在翻出了几盒种棉花的纪录片后,一个写着《战上海》名字的胶片盒进入田洪有的视线。“就它了!”拥有了自己的第一盒电影胶片后,田洪有正式开始为百姓义务放电影。一盒电影不够放,田洪有又养成了逢人就问哪里能淘换到电影胶片的习惯。
对于个人,每得到一盒电影胶片都不容易,田洪有格外珍惜
当时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总是给田洪有泼冷水,笑话他冒傻气。“田叔儿,现在都看电视剧了,谁还想看看电影啊!”电影走向了没落,干着这么个“夕阳产业”,还不收钱,“这不是傻了,不是疯了,是什么!”连田洪有自己都常常自嘲。因为隔三差五从家里偷偷拿钱去买胶片,气得媳妇差点因此跟他离了婚。可就是这样,田洪有也从来没想过放弃,反而越干越带劲。
一年夏天,田洪有去离北闸口村8里地的翟家甸村放电影,刚放一会儿,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村民们四下而散,土地面的打谷场一下子和了泥。田洪有迅速拔下电门、把衣服脱了罩在机器上,抱起来就往一旁的厕所跑。那里是周围最近,也是唯一能避雨的地方。厕所里臭气熏天、蚊蝇横飞,田洪有用身体护着机器,蹲在厕所门口。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他在厕所里足足蹲了一晚上,被叮得全身是包,熏得脑袋疼了好几天。还有一次,田洪有约好了要在北闸口镇宣惠园放电影,但那天他不巧发烧了。妻子看着他39度的高温,死活不让他出屋。可田洪有不管那一套,趁着妻子出去买东西的空隙,拿上“家当”就溜出门了。电影刚放了一半,妻子追了过来,她含着泪对看电影的人们说:“我们家老田真是不要命了,他还发着烧呢!”听到这个,大伙坐不住了,劝田洪有赶紧回家休息,可他却执意要放。大家只好请来大夫,给田洪有输上液。就这样,田洪有一手放着电影,一手输着液,愣是把这部电影放完了。
被问起为何要如此执着,田洪有说前几天津南养老院院长给他打来电话:“老田啊,什么时候来给我们放场电影吧,要那种老盘子的啊!”他二话没说选了几部受老人们欢迎的抗战电影,提上装着放映机、音箱、幕布的大箱子就赶了过去。“村民们有时看见我也总是会拉着我问啥时来放电影。”田洪有说,大家看时高兴,看不着还惦记着,是最让他开心的事儿。
|